比爾蓋玆親自挖角陳永正 商業周刊電子報 微軟最有權力的台灣人 文／鄭呈皇 微軟裡最有權力的亞洲人來自台灣，陳永正是個大家陌生的名字，卻是比爾‧蓋茲口袋裡拯救中國微軟的救星，他是誰？ 離開北京市區，三十分鐘車程，到了順義區裡，沿著四線道路兩旁，只見一棟棟米色別墅緩緩升起，有別北京老舊彎曲胡同，令人眼睛亮開。這是一群外商老闆住的別墅區。計程車師傅則說，別墅區盡頭的三間獨棟別墅，才是最高級的。 這三棟別墅中的一間，住著一位台灣來的警察之子陳永正，他的名片印著「微軟大中華區首席執行官」，是微軟裡最有權力的亞洲人：去年八月十一日，微軟美國總部發了一道人事令，上頭寫著：「陳永正接任大中華區首席執行官兼全球副總裁。」這一行字，讓北京ＩＴ圈快翻過來了，大家都在問：「他是誰」？ 更重要的是，在當時北京的微軟辦公室還有來自台灣的大中華區總裁黃存義，以及出身中國，相當受員工愛戴的微軟中國區總裁唐駿等兩個「山頭」。比爾‧蓋茲卻空降了一個軟體業務不夠熟悉的陳永正，給他更大的權力，比爾‧蓋茲的這棋子怎麼下？ 一年過去，唐駿已離開微軟，黃存義則不再位居核心圈，今年七月一日，比爾‧蓋茲到北京訪問，坐在實驗小學台上，向來在媒體曝光非常低調的陳永正，與蓋茲貼著頭講話，密切的肢體語言，又再度引起好奇：他究竟是怎樣的人，能夠得到比爾‧蓋茲這麼大的信任？ 出生台灣台中縣東勢鎮，才四十八歲，來中國已經十二年，從一個摩托羅拉的市場經理做起，一直做到了摩托羅拉中國總裁位置，去年又被比爾‧蓋茲親自挖角到微軟，這位已經站在十四億人口的高頂，身高超過一百八十、講話跟笑聲都很宏亮的陳永正，接受《商業周刊》專訪時，卻是這麼形容他自己：「我是一個溫柔的人。」 能夠在爾虞我詐的大陸市場竄出，陳永正的自我形容跟他的成就似乎有點矛盾？然而聽聽別人對他的形容，這句話卻是有跡可循；認識他的人都說他謙虛、與人為善。 ‧ 替中國客人準備禦寒夾克 從一個小故事可以窺見陳永正放低身段的程度：今年五月，陳永正和客戶約見面，結果之前的會議拖延遲到十分鐘，他到了餐廳第一件事不是坐下來，而是站著一邊作揖一邊看著所有人頻頻說「I am sorry」，連在一旁等著點菜的服務生也被算了進去。一位客戶事後回憶，他當時還以為陳永正只是個小跟班，來替老闆賠罪的。「從來沒有人在他背後講壞話，這在中國是很難得的。」微軟大中華區業務拓展總監李道生說。 沒有敵人，與中國官方的關係深刻良好，正是許多人眼中，陳永正能升上高位的最大優勢。 陳永正在大陸的關係良好與綿密，可以從當地媒體稱他為「唐裝大使」看出來。一位地方電信公司的副總則形容：你在大陸幾乎找不到，不曾與陳永正喝過酒的省級信息辦公室與地方電信公司官員。 去年五月，ＳＡＲＳ在亞洲地區肆虐，中國因為疫情嚴重，幾乎呈現鎖國狀態。正當外商大老闆們紛紛逃離北京時；陳永正卻反其道，巧妙地把摩托羅拉總裁紮菲羅夫斯基從美國請到北京訪問，並在ＳＡＲＳ疫情略微好轉時，摩托羅拉大廈是整個北京市裡第一棟打開空調辦公的大樓，陳永正更是搶第一個上班，以實際舉動支援政府對抗疫情。 漂亮的出擊，可以看出陳永正的政治敏銳度，而他的柔軟，表現在關係的經營上，則是「多做」與「細緻」。 其實早在十多年前，陳永正還在美國摩托羅拉工作時，面對來自中國的客戶，他就自訂了一套標準作業流程的「待客禮儀」：只要有客戶到飯店後，房間桌上一定會有裝滿熱水的熱水瓶和各式茶葉，「因為中國人喜歡喝熱茶嘛」。另外在桌上擺上當天的中文報紙。如果中國客人抵達的當天天氣冷，到了傍晚，他還會意外的接到陳永正，特別請員工根據對方體型準備夾克，直接送進飯店，讓對方暖暖的穿在身上。 陳永正在摩托中國十二年，讓摩托羅拉在十年內從一個小外商企業，做到中國外商第一大。 孫子兵法裡有句，「不戰而屈人之兵」因為彎腰極低，所以智取權力，不需「豪奪」，甚至把光榮歸給別人，這一點可以說是陳永正能在中國這個殺戮戰場凸顯的原因。 例如，當記者採訪時，提到他在摩托羅拉的功勞，原本哈哈大笑的他會立刻斂起表情澄清：「這不是『我』，而是我們團隊的功勞，要說清楚。」他在摩托後八年，旗下沒有任何一名重要幹部離職，一直是他引以為傲的事情。 而前任微軟中國總裁唐駿轉任盛大的這場戲碼，更可以看出陳永正很會做人。當陳永正空降微軟大中華區，成了唐駿的老闆兩個月後，唐駿辭去中國總裁的位置，隨即被陳天橋網羅到盛大當總裁。唐駿上任當天，陳永正特地撥冗前往祝賀，上臺頒了「榮譽總裁」的頭銜給他，過去從未有新任總裁頒給舊任的先例，中國大陸媒體一致認為這是不失面子的高招。 ‧ 改善微軟的不溫柔 不過，身為基督徒的陳永正則引用聖經上的一句話來詮釋他與人互動的哲學：「要看別人比自己強」，他說：「我常常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如果看別人的長處，和別人就比較好相處了；不出鋒頭，多聽他講，你少講就對。」而比爾‧蓋茲親自請他來當大中華區首席執行官，正是希望他能解決微軟在中國「不溫柔、不友善」的形象。 一九九八年，比爾‧蓋茲在接受《財星》訪問時，提到中國盜版問題，一句「這個市場應該再教育，因為他們不是用買的，而是偷（steal）的……」，惹惱了中國大陸，加上微軟過去對中國來「硬」的A只要有公司用盜版，沒有二話，一律寄存證信函打官司，這種硬漢子作風，在講究「情理法」的中國吃不開。因此微軟來中國十年的歲月裡，雖然人數從一百多人成長到十倍，不過年營收平均一億美元，還不如一個南美的阿根廷。 因此當比爾‧蓋茲聽到有個台灣來的人，和中國政府關係良好，比爾立刻透過獵人頭公司找到他，談了一次就拍板定案，特地量身「大中華區首席執行官」的位置。 然而只有溫柔謙虛，絕對不夠格不到五十歲就站到微軟這個高位。陳永正的外顯或許柔和，但內在其實還是剛硬。在接受訪問的最後十分鐘，他鬆口說，其實「我小時候到現在，是不太服輸的。」溫柔讓他成為中國外企竄起的新星，但是支撐他不被淘汰的原因是骨子裡的不服輸。他表示，小時候是那種有人罵他或說他成績不好，就會躲到角落難過的小孩，他說，「我都會檢討自己是不是不夠好」，好勝心強，長大也反映在業績不服輸上面。 一九九五年，摩托羅拉到中國的第二年，陳永正任銷售副總。有一個省，公司業務一直不得其門而入，後來聽說同時有三個公司搶標案，結果陳永正一個人飛過大半個中國，一個月去一次，去了十次才談定。 他回憶，剛開始公司的高層根本不太想見面，因此前幾次去了還進不到總經理的辦公室，後來終於有機會見面，「但因為不熟，就勉強到他辦公室坐半小時。」又因為沒話講，被「請」了出去。後來，四次、五次後，終於逮到一起吃飯的機會，這才慢慢談到業務合作，這時以他副總的位階，其實也可以放手給下面的人去做，但他還是堅持跑到最後第十次簽約。 「在這（中國），做生意要用磨的。」他說，後來這個省其他客戶也都用了摩托的產品，陳永正因此一戰成名。他說：「市場這麼大，這麼多機會，有些人就放棄了，但我不希望放棄，能夠堅持下來。」 十二年前從美國隻身到中國尋夢的目的，那年他已經三十六歲，「如果那時沒來中國，留在美國。現在一定不會這樣。」陳永正在近兩白坪大的屋子內回憶，展開在落地窗外的是私人泳池和一片草坪。 陳永正說自己一路走來很幸運，但也可以說把渴望成功的能量藏住不著痕跡，彎腰做到深，才有今天。 不過他上任後，最棘手的問題是提振微軟躺平的營收與增進政府的關係。不論他和政府交情如何，微軟中國這時最不需要的是作秀的英雄，資本市場裡看中的是數字。只要有效解決盜版，營收自然提升，然而這需要執行力與智慧。陳永正的下一步，全世界都在看。